【双Leo/RPS】巴黎小姐（下）
「巴黎小姐落了一滴泪，
凡尔赛的玫瑰一夜之间都凋谢了。」
*吴磊x罗云熙/RPS现实向
*全文4w字，分上中下三次发完
*与 《八号风球》《片场艳情》为rps系列文可搭配食用
————正文开启————
16.
吴磊晚上乘着夜色混进了人群里，这家海底捞生意一向都很好，也不知道胖子排了多久的队，还定到了包厢。吴磊有些感动。
“嘁——别用那么恶心的眼神看我，怪瘆人的。”胖子说着夸张地抖了一身鸡皮疙瘩。
“对啊，我就是感动，感动得本铁血男儿都要以身相许了。”吴磊边说边拉着胖子的手靠在他肩膀上，故作娇羞地说。
“滚！你他妈真恶心啊吴磊。”胖子狠狠地给了他一下，然后想起什么似的嘟囔了一句，“再说我又不是全是为了你……”
“你说什么？”胖子嘀嘀咕咕的太小声了，吴磊没听清楚。
“哎呀没什么。张楚然刚刚发消息说他路上有点堵车，让我们别等他了先进去。哎——我跟你说你给我把你这老大爷一样的土逼帽子赶紧给我摘咯，哎——！”
吴磊先行胖子一步走到了包厢门口，他被胖子骚扰得不胜其烦，随手便把帽子摘下来，才推开门进了包厢。包厢里人不多，一眼就能看完，都是几个熟面孔，除了一个人——是上次和他在ktv有过一面之缘的女生，胖子的堂姐。
他回头略带审视地瞥了胖子一眼，后者在他的目光下心虚地移开了眼睛。
吴磊在大家目光的拥趸下坐到了唯一的空位上，胖子的堂姐旁边。
胖子也落座了，跟大家交待完了一个兄弟有点儿堵车要晚到一会儿让大家先吃以后，就自顾自满了一杯啤酒，端起就要敬大家一杯：“来来来，兄弟们先走一个。对了，磊哥，上次你走得及都没来得及介绍，这位——”说着胖子手臂指向吴磊旁边儿，“这我堂姐，读法律的，在国外念phd的大学霸……”
胖子突然被打断了，“哎你可别给我戴高帽子了，什么学霸不学霸的，出来玩儿别提这些啊。”说完女孩儿端着杯子一饮而尽。
吴磊有些惊讶地挑起一边眉毛看了她一眼，他以为这位是个高冷得不食人间烟火的姐，结果是这么个豪爽的性格。
酒过三巡，饭吃了一半，吴磊喝得有些微醺了。他注意到这女孩子喝完了那杯酒没再喝了，全程端着瓶热豆奶小口小口地嘬，眼睛滴溜溜地转，像个小女孩儿一样孩子气，吴磊突然对她产生了几分好奇。
“听胖子说，你一直待在国外？”吴磊主动找她攀谈。
“嗯。待了好些年了，最近有点事才回国。”
“会想家吗？”
女孩儿突然眯着眼睛冲他咧开嘴笑了笑，吴磊注意到她还有颗小虎牙。
“不想。自由的感觉可好了。”
吴磊噗嗤一声笑开了，真是可爱。
“你叫什么名字啊？”
“你猜呀。”
“这个怎么能猜得准。”
“唔，那你随便取一个，你觉得什么名字适合我啊？”
女孩儿眨巴着眼睛满脸期待地看着他，吴磊沉思了两秒，笑了笑。
“就叫May吧。”
“为什么是May啊？”
“因为‘咩’很可爱呀。”
吴磊说完一脸无辜地望着她，女孩儿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低下头悄悄地红了脸。
这天晚上他们一群人酒足饭饱，临走前吴磊和May交换了微信，胖子在边上挤眉弄眼地一直笑，被吴磊笑骂着一脚踢开了。
深夜到家的时候，吴磊的母亲正坐在沙发上裹着睡袍等他。从说好的十点钟一直等到了凌晨一点半，吴磊才姗姗而至，蹑手蹑脚地在门口换鞋。
她气得说不出话了快，眉头不自觉蹙起，太阳穴青筋一跳一跳。她这个儿子近来越发放肆了。女人努力平缓着呼吸，她定了定神，那些难听的话最终还是被她给咽了下去。
她放缓了语气，表情看上去有些伤心：“磊磊，以后尽量回家早点儿好吗？妈妈知道你现在长大了也不想多管你了，但是你不回来妈妈睡不着。妈妈年纪大了，一晚上能醒好几次，外面天又这么冷，总害怕你出什么事。以后别让妈妈担心好吗？”
她说完这句直接走向卧室，临到门口叹了一口气，回过头又对吴磊叮嘱了一句早点睡，随即便拉上了门，不再管他了。
吴磊本来做好了准备，等着一场暴风雨降临，没想到他妈只是轻飘飘两句话就把他打发了，一句狠话都没有。
在爸妈卧室门关上的那瞬间，吴磊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愧疚。他的家人如此在乎他关心他，他却弃之如敝屐，还把她们想成了不讲理的疯子。吴磊又望了一眼母亲卧室那扇紧闭的门，愧疚感彻底淹没了他。他为他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第一次真正地感到后悔了。
晚上洗漱的时候，吴磊突然想起以前他和罗云熙挤在浴室里对镜洗脸刷牙。平日里还好，罗云熙脸足够好看，可一旦熬了夜或是当他遇到什么事沉下脸来，那容光和气质的区别在镜中就有了明显差异，叫人惋惜。一大一小，终究是有了年龄差异。
罗云熙身上有一种自带的忧郁气质，吴磊当初迷的就是他这个劲儿。可当他真正伤心的时候又不是这样了，那时的罗云熙眼神疲惫，神情憔悴，一下子像是老了好几岁。每当这时吴磊就会胡搅蛮缠地逗弄他，借此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带着一嘴牙膏沫子亲他，或是故意不刮胡子去扎他细嫩的脖子。
他害怕罗云熙变老，更害怕面对罗云熙正在一天天变老的事实，起码在他抽身之前，他不想多想，也不想去面对。
吴磊缩在被窝里翻来覆去地也睡不着，脑子里走马观花似的唱大戏，一会儿是他以前和罗云熙窝在沙发里头靠着头一起打游戏的光景，一会儿又是他妈那件绣着牡丹花的深红色睡袍。两边来来回回地拉扯，扯得他头都痛了。
“叮咚——”
吴磊一脸烦躁地抓过手机，是May发来的消息。
「到家了吗？」
吴磊这才想起他一直在为罗云熙和他妈心烦意乱着，竟然忘了给May主动问候到家没有，这可太不绅士了，太减分了。
吴磊想了想，连忙回复她：「刚到。刚才手机没电了。你呢？到家了吗？」
「嗯，我到了一会儿了。睡不着，有些失眠。」秒回。
不欲擒故纵，是个直率的女孩儿。吴磊又跟她聊了大半晌，才互道了晚安。
临睡前吴磊迷迷糊糊地想起好像今天一天都没回罗云熙的消息，心里突然有点沉重，他下意识想回避罗云熙这三个字。算了这么晚了，他肯定也睡了不如明天再说吧，吴磊这样安慰自己，随即便安心睡过去了。
17.
北京开始下雪了。
吴磊顶着一身寒气站在楼下望着不远处从二楼的窗户里透出来的鹅黄色光影，心里有些难受。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和罗云熙见面竟然成了一种负担，每次过来都像在完成任务一样。
他叹了一口气，认命地推开了门。
他进门的时候才想起什么连忙抖了抖身上的雪花，刚才没注意到，这会儿一进房间遇上暖气就融化成了水，湿湿的在他的羽绒服面上晕开了一圈又一圈。
罗云熙正在厨房煮东西，吴磊鼻翼瓮动，他闻到了红油面的味道。
又是该死的红油面。
吴磊心下突然窝了一股无名火，他满脸不耐烦地靠在厨房门口数着时间。
“回来啦？”罗云熙一边挑面一边问。
“嗯。”吴磊含含糊糊应了一声，没过去。
“快去洗手准……”
“罗云熙。”吴磊突然冷冰冰地叫了他一声。
罗云熙的身影顿了一下。他听见吴磊叫了他全名，语气不带任何感情。他用尽全力勉强微笑着，回过头佯装无事发生地问：“怎么了呀？面快坨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幼稚？”
罗云熙一脸茫然。
“你知不知道我前段时间有多难受？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重视那个角色啊罗云熙？我跟你说过的吧，我真的很在乎。可是你什么态度？啊？！你什么反应？你是不是觉得我的伤心难过在你看来特别幼稚，特别不值一提是吗？啊？！你说话啊！”
“我……”罗云熙急了，他支支吾吾地想解释说不是这样的。
他知道吴磊很重视这部电影为了赢得这个角色做了很多努力，他也知道吴磊遭受了打击是真的很难过。他只是因为太担心他了，怕戳到他的痛处才小心翼翼不敢多提。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吴磊，其实他这段时间都在疯狂工作赶进度，他想挤出时间好好陪陪吴磊，他已经打算好了要用这一年到头难得的几天空闲时间陪吴磊出去散心。
可吴磊没给他解释的机会，在他只说了一个我字的时候吴磊又开始指责他：“熙哥，我真的对你很失望。”
“你永远都只会说教，一句体贴的安慰都没有。要不就是做饭，可是做饭做得再好吃又有什么用呢？你想过亲自来看看我吗？你不开心了想分手就说分手了，你知道我在我家人那边顶了多大的压力吗？”
罗云熙怔怔的，心里不知怎么就像被挖掉了一大块，痛得撕心裂肺还说不出来，他愣愣地看了吴磊半晌，手突然止不住地发抖。
“……我喜欢打篮球你却爱宅在家写字，又不乐意跟我出门。我喜欢新鲜刺激好玩儿的，你却用着一个老土的蛋糕头像几年了也不肯换。一开始觉得你三十多岁了还这么单纯挺有意思的，看你回微信还带颜文字卖萌还挺可爱。但是罗云熙你不觉得不太合适吗？你已经三十多岁了，能不能不要别人说什么就听什么信什么，你为什么活得这么天真啊？”
吴磊翻旧账似的语无伦次地吼到后面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他发泄般自顾自地酣畅淋漓一口气说完，又看了看罗云熙手里捧着的那碗红油面，突然凉凉地笑了：“你永远都只会问我吃什么，别感冒了，什么时候回家，永远都只会拿生活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屁事来烦我。罗云熙……”
——“你真的好无聊。”
别说了。
“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别再说了。
“罗云熙，你一点都不懂我。”
求求你别说了，别说了！
罗云熙颤抖着手把碗放回案板上，吴磊说完这句话拎上包头也不回地就走了，走得干脆利落不带一点犹豫，走的时候门摔得哐当一声巨响，震得罗云熙心碎。
罗云熙颤巍巍地扶着墙站着，望着窗外漫天的大雪发了会儿呆，随即虚脱般直直蹲了下去。他捂着耳朵，脑袋埋在膝盖上蹲了好一会儿，直到腿都麻了才缓缓地站起身。案板上那碗热腾腾的红油面孤零零地放在那儿，早就凉透了。他静静地捧过坨成一团冷掉的面，像一个提线木偶一样，僵硬地走到餐桌旁。他走得很慢很慢，仿佛做这一件事花了他很大的力气。
他安静地坐下，把碗放好，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面。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一样，无声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笑出了满脸的眼泪，一颗一颗往外淌。他夹了一筷子融哒哒的面朝嘴里送，冷冰冰的面条吃起来很恶心。他突然埋下头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甚至不嚼就咽了下去，眼泪淌了一脖子。罗云熙没成想他妈妈竟然一语成谶——“你认真，可未必别人就是。”
那天早上，在那个吴磊又一次跟他许下承诺的第二天上午，他满心欢心地跟他妈打电话说他终于有了着落，对方是个比他小十来岁的年轻人。那时妈妈忧心忡忡地这样告诫他，可他没听进去，他一门心思认定吴磊不会再骗他。
不会才怪，他吴磊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他一开始就知道了。可还是忍不住贱，忍不住死乞白赖去信他，信他胡说八道，信了他那一堆毒药砒霜一样的甜言蜜语。他活了三十多岁了，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吴磊的那些小心思他当真不知道吗？不是的，他其实看得很清楚，就是铁了心不愿意信，非得撞了南墙才回头，才知道痛，才知道哭。
如果可以，他希望时间拨转回一年前那个下着雨的夜晚，在那个寂静的大山里，他一定会阻止他自己回复那条充满暗示的信息，这样他就不会看到吴磊撑着一把伞浑身湿透地敲开了他的房门，然后平平淡淡地同他打了个招呼，从此住进了他心里。
你怎么就那么贱呢？罗云熙朝自己轻轻扇了一巴掌，张开嘴哀戚戚无声地哭了。
他哭着哭着开始断断续续地哽咽，然后像个孩子般张着嘴嚎啕大哭，到后来哭到声嘶力竭，声音喘不过气卡在喉管里低低的惨叫，他像是要把这一生的眼泪流干了，哭到最后开始干呕，忍不住捂着肚子去厕所吐了个精光。
18.
生活是一团操蛋的乱麻。
吴磊下意识打出这句话的时候，距离他发完脾气撇下罗云熙已经过了足足一周。这七天里，罗云熙一次都没主动联系过他。
他心里烦得要死，强打精神拍好了给粉丝的vlog，就急匆匆地披上了大衣奔向罗云熙的家——原本那里是他和罗云熙，共同的家。
他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快六点了，外面飘着鹅毛大雪，乌漆麻黑的天空阴沉得像要吞噬世间的一切。他站在北京深冬的夜里，遥遥地透过二楼的窗户看见里面黑咕隆咚的，罗云熙竟然不在家。吴磊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忙不迭抖着手拿出钥匙打开门——屋里一切都完好，独独少了罗云熙的东西。
我操。
吴磊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他怀揣着最后的希望一口气爬上了二楼，远远地透过二楼书房露了一条缝的门，看见了罗云熙打包好的东西正整整齐齐地码在书房的角落里。
吴磊松了一口气。还好，东西还没全拿走。
他抖着嘴唇表情复杂地拨下了那个早就烂熟于心的号码，电话那头响了好几声都没接。
我操罗云熙你敢不接我电话你就完了，操快接啊你——“喂？有什么事吗？”
罗云熙突然接通了电话。
吴磊本来心里还在打鼓，他拿不准罗云熙现在是什么态度，他准备好了一大通说辞，可当他一听见罗云熙声音，他的脑子就乱了。罗云熙跟他说话语气冷冷淡淡的，很平静，甚至不带什么感情。
吴磊突然有些恨他，恨极了他这般淡定从容的态度，他恶狠狠地压低声音，用一种极傲慢的声音同罗云熙说话，如果有面镜子，他一定会发现自己现在的表情可怕极了，像个穷凶极恶的歹徒。
“我问你什么时候来拿你的东西。”操，他不是这个意思。
罗云熙那边静了几秒，很快就答道：“一会儿吧。你在家吗？”
“嗯。”
“那好。我一会儿就过来。”罗云熙说完顿了顿，语气客气而疏离，“麻烦你等我一下。”
吴磊当机立断挂了电话。什么叫‘麻烦你等我一下’？他这语气故意恶心谁呢。吴磊气得一脚踢翻了脚边的垃圾桶，罗云熙总是有办法惹他生气。
他又气又委屈地生了一会儿闷气，竟然趴在书桌上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听到了外面传来了几声狗叫，该是邻居家遛完狗回来了。
他望了一眼黑漆漆的客厅，罗云熙竟然还没回来。靠，跟谁摆谱呢。或者说不来了？不会，应该不至于吧……
他刚刚打开手机才发现开的是静音模式。屏幕中央，一个来自罗云熙的未接来电静静地躺在那里。吴磊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走去阳台想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提提神，顺带准备给罗云熙回个电话问他走到哪儿了。
他趴在二楼阳台上，远远地看见楼下那棵白桦树旁有人在堆雪人。那人应该在外面站了很久了，身上头发上铺了一层厚厚的雪，看上去像个雪做的雕塑。
吴磊的心越跳越快，那人的身影怎么看怎么像一个人。
他哆嗦着嘴唇，立马拨通了罗云熙的电话。
“喂？”
他手指颤抖着死死捏住手机，好半天没说话。他看见楼下那个一身堆满落雪的身影也同时举起了手机。
果然是他。
吴磊踉跄地跑下楼，叫住了还在堆雪人的罗云熙。
“喂——”
罗云熙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把手里捡来的矿泉水瓶插进雪堆出来的略成人形的一颗圆圆的脑袋上。做完这最后一步，他略微满意地端详了下自己的作品，嗯，还不错。他拍拍手，心满意足地向吴磊走去。
“你、你刚刚怎么不进屋？”
吴磊下意识想抬手帮罗云熙拂掉他身上的雪，但似乎是有意无意地被避开了，罗云熙主动和他拉开了些距离，自个儿认真地扑打掉身上细细厚厚的落雪。
“我看你没接电话，以为你有什么事儿，就在外面玩了会儿。”罗云熙说完冲他轻轻笑了笑。
吴磊看见他脸都冻白了，整个人像要冻化了一样有些透明，似乎再晚一会儿就要融化在风里。才几天不见，他就瘦了一大圈。
“对不起……我不小心睡着了，我……”
“没关系。堆雪人其实也挺好玩儿的。”说完罗云熙再没看他一眼，径直向二楼走去。
他以为罗云熙会哭，或者找他闹，还暗地里抽了几张纸，肩膀也严阵以待，只等合适的时候把罗云熙揽进怀里擦泪，再说些大家好聚好散的漂亮话。可罗云熙没哭，他就像一个安静的蹲在地上玩雪的孩子，甚至刚刚进门前还依依不舍地回过头看了一眼那个歪着鼻子丑丑的雪人。
吴磊说不上自己现在什么心情，明明图谋已久想要彻底了断的不就是他自己吗？现在得偿所愿了，怎么他又那么难受呢，难受得鼻根发酸，他差点想哭了。他真的搞不懂自己了。吴磊失魂落魄地在沙发上坐着，眼巴巴看着罗云熙把他那堆不多的行李提下了楼。
被子，床单，洗护用品，吴磊和他共同生活时用的一切东西，罗云熙全都不要了。所以临走时他也只轻轻巧巧地提了两个袋子，仿佛只是在这儿住过一程的旅人。
也就是那个时候，吴磊才发现，原来他和罗云熙在一起的这一年里，他竟什么都没给罗云熙买过。罗云熙来的时候轻轻巧巧地提了两个袋子，满脸憧憬地跟他说磊磊虽然是租的房子，但是你看——我们有家啦。他说完幸福地一头倒在沙发上，嘴里跟吴磊盘算着他们接下来要买些什么东西，或许以后他们还可以养一只狗。那时他憧憬着未来，表情幸福得像拥有了全世界。
而现在，他依旧还是如同来时一样，只轻轻巧巧地提了两个袋子，他走得很慢很慢，瘦弱的背影有些落寞。他带着一身的疲惫，静静地走过吴磊身边，没看他一眼。
一切好像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熙哥……”吴磊的声音沙哑极了，他自己都没发现他已经满脸的泪。
“乖，别哭。别哭。”罗云熙放下行李，有些无奈地把哭泣的吴磊拉到沙发上坐下。
终究还是个孩子啊，罗云熙叹了一口气，拿纸巾帮吴磊温柔地拭去泪水，可吴磊一看他，就有更多的眼泪源源不断地从他那双总是有些邪气的桃花眼里大颗大颗渗出来。
“不要难过，不要为我难过，也不要觉得这是件多大的事，真的。”
罗云熙从兜里摸出了一盒烟，掏出一根夹在手上。吴磊有些惊讶地望着他，他从不知道罗云熙还要抽烟。他看着罗云熙把那根烟点燃了，却不抽，只放在鼻尖轻轻地嗅。
“其实我以前要抽烟的——你不知道吧？”罗云熙突然狡黠地朝吴磊笑了笑。
吴磊呆住了，他从未看过罗云熙这样恣意的一面。
“以前啊，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跟你现在一样，每次分手都难过得要死，总感觉不行了，离了他我谁都不会再爱了。可每次都这么说，下次还是会爱上新的人。磊磊你看——”罗云熙指了指手指间那根燃烧的香烟：“年轻的时候我们每个人总以为我们的爱情就像这根烟一样，燃了这次就没下次了，其实不是的。未来我们会遇见很多人，可能会在一起，然后分开。这些都是必经的过程，没什么好抗拒的。虽然你现在不懂，但是等你再长大一点你就会明白了。”
罗云熙用夹着烟的那只手温柔地摸了摸吴磊的脸颊，吴磊眼前是罗云熙猝然放大的瘦骨嶙峋的手，鼻尖弥散起一股浓郁的薄荷烟草味道。
“以后你也会遇见很多人，你会谈几场或刻骨铭心或平淡的恋爱，最后你会找到最适合你的那个人，和她过一辈子。”
“我……”吴磊急了，嗓子有些干，他想说点什么，但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好在罗云熙又及时打断了他，罗云熙总是在不停给他找台阶下。
“我在台湾的时候遇到过一个人。那个人教了我很多道理，比如同志圈子并不美好啦，有的时候伪装也是把保护自己的方式，比如遇上了一个喜欢的人，就算你们俩互相喜欢，要走到最后也很难。我很感激他教会了我这么多，同样的，吴磊，我也感激你。”
吴磊怔忪地看着罗云熙渐渐走远。
“吴磊，我感激你教会我什么叫做无意义的付出只是一厢情愿的自我感动。我感激你让我懂得，原来不是真心就可以换真心——如果不是两情相悦，那所谓的真心就是一把枯草，从头到尾都没任何意义。”
……
“其实我也有责任。我明知道你小，十几二十岁的喜欢，不过就是一时的冲动和图新鲜，怎么能当真呢？可我还是忍不住信了。其实你说得对，吴磊，我真的太天真了。”
吴磊有些颤抖地伸手想拉住他，他想对罗云熙说，别走，你不要走，可愧疚把他压弯了腰。更何况这不就是自己想要的吗？他心下惨笑，只能眼睁睁看着罗云熙越走越远，他在罗云熙一片澄净的眼光里软弱地低下头，连阻止的勇气都没有。
罗云熙打开门，扫视了一眼北国的天空，突然有感而发。
“好大的雪啊。”
他近乎感叹地说完，回过头最后注视了一眼沙发上的吴磊，那个哭泣的大男孩儿正一脸绝望地看着他，罗云熙突然觉得心情有些复杂。他从未看过吴磊在他面前哭，他本以为吴磊不会为他掉一滴眼泪。
往事不可期——
“吴磊，其实有时候我会想，也许我再年轻个十来岁就好了。那样的话我就有勇气跟你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了，没有任何顾忌的那种。可是不行啦，我老啦……”他说完指了指右眼角下方给吴磊看，笑了笑，“这是我今年新长出来的一条细纹，可能你没发现吧。也对，你一向都挺忙的。你知道吗我有段时间发了疯一样背地里拼命敷面膜，跟你在一块儿后，我特别害怕自己变老，真的，说出来你别笑我，我很怕你哪天就嫌弃我不够好看了嫌弃我老了。你看，我已经够努力了。”
……
“你老是喜欢捉弄我叫我罗叔叔，你每次叫我都觉得自己老了一点，我每次跟你生气你都不在意，可是罗叔叔也会伤心的。乖，磊磊别哭，别用那种表情看我，唉我会难过死的……”
……
“对不起啊，叔叔老了。叔叔真的玩不起了。”
罗云熙定定地站在门口，最后望了一眼外边儿黑漆漆的天，而后指尖轻弹，深灰色的烟灰碎成无数粉末零零散散飘洒在洁白的雪地上。
“吴磊，如果可以选择重来的话，我真希望我没认识过你。”
罗云熙说完这最后一句，提上行李头也不回步伐决然地走进漫天的风雪里。
吴磊呆滞地坐在沙发上，目送着罗云熙决然离去的背影，那扇门前不久还被他控诉完罗云熙后赌气甩得哐当响，现在它轻轻地开了又轻轻地关上了，它还是好好的，安静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吴磊像一带卡盘的胶卷，每个动作都缓慢而僵硬。他摇晃了下脖子，又晃了晃手，他听见胸腔里传来破碎的摇摇欲坠的声音。不是的，他也曾真心过，他也曾认真地爱过的。
只不过那点稀薄的真心和爱意在现实面前如此不堪一击，它们悉数被这场数十年罕见的大雪击得粉碎，零星飘洒在郊外与北京深冬的黑夜里。
第二天吴磊收拾房间的时候，发现了书房的角落里罗云熙忘带走的一个笔记本，他打开看了看，是罗云熙练字用的那本。吴磊停下收了一半行李的手，坐下来罕见地极有耐心地翻阅着罗云熙的本子，他以为会看见写他坏话什么的，又或者是心情日记。可什么都没有，那个本子真的只是罗云熙拿来练字的，多余的什么都没写。吴磊有些沮丧地准备阖上本子，却被里面皱巴巴的一页纸吸引了目光。那一页相比其他几页有些脏污，像是滴了什么东西在上面一样，字迹边缘有些浑浊不堪。其他的也无甚特别，只是那页纸上翻来覆去地写着同一句话——巴黎小姐落了一滴泪，凡尔赛的玫瑰都凋谢了。
巴黎小姐？吴磊心下茫然，这是什么意思？他好像在哪里听谁说过，觉得有些印象，可想了半天怎么也想不起来。兴许是罗云熙随便写的吧，他摇摇头。
这或许是罗云熙留给他唯一的纪念了。吴磊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将本子揣进了行李箱里。
19.
后来吴磊搬回了家里，也跟妈妈彻底和好了。他和May愈发熟悉，终于在这一年的年末走到了一起。胖子总拿这事儿调侃他，开玩笑喊他姐夫，每次都被吴磊笑骂着一个飞腿踹过去了。说不开心是假的，May有着恰到好处的成熟与天真，明明大他好几岁，撒起娇来却像一个孩子。完完全全是吴磊喜欢的样子。
有一天妈妈又给他做了辣卤鸡腿，吴磊端着盘子和姐姐两个人窝沙发上看电视，一边看一边吃得嘴边流油。姐姐看着他吃得狼吞虎咽的样子，突然有些触景生情。
“磊磊，我现在觉得妈真懂你。”
“啊？”
姐姐想了想，没忍住说，“其实你知道那个时候……妈为什么没阻止你，甚至还让我不要阻止你吗？”
吴磊心里咯噔一下，难道不是因为她们爱自己吗……？
“因为那个时候妈说，你就是铁了心的和我们对着干故意气我们呢，越阻拦你你越铁了心要跟那男的在一起。索性别去管，因为妈知道，你总会回来的。”
姐姐笑出了声，脸上感慨万千：“妈说她最了解你了，你啊，看着有时候不正经，其实对事业啊前途啊这些东西很放在心上的。妈料定了你和那男的久不了，老妈说你就是个喜新厌旧的小坏蛋。”
吴磊食不知味地吃着嘴里的鸡肉，有些勉强地对姐姐笑了笑，没接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又能说什么。他的心下突然像破了一个大洞，呼啦啦地往里灌着冷风。他的心里有些空，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吴磊突然觉得他就像一个笑话，从头到尾都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晚上他去找May，May穿着一身白绒绒的兔子睡衣，乖巧地蜷缩在吴磊怀里。好巧不巧电视里正在放陈凯歌的《霸王别姬》。
‘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身。’
……
‘你是真虞姬，我是假霸王。’
……
……
‘你看过《霸王别姬》吧？这是它的主题曲。’
‘可他就是这样的人啊，只是他也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吧。’
‘霸王别姬本来就是他们演的一出戏，不管戏再怎么逼真，人总归是要活在现实里的。’
……
“他们好可怜，每次我看《霸王别姬》都忍不住要哭。”May恹恹地说完，埋在吴磊怀里哭得抽抽搭搭的。
吴磊亲了亲她的额头，表情有些出神。
May气鼓鼓地看着发呆的吴磊，决定惩罚男朋友这种不走心的态度。
吴磊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May理直气壮地抓过他的白T胡乱擦着眼泪，把湿漉漉的泪水弄得吴磊衣服一片斑驳上这才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Leo，等我们老了以后养条狗吧。”May的思路一如既往地天马行空。
养条狗吗？吴磊又有些恍惚了，他记得他和那个人也曾经说过要养一条狗的。
那时他们刚交往不久，就认真地计划起了未来。
他们会有一栋属于自己的带花园的房子，再养一条狗，杜高或是萨摩耶或是阿拉斯加什么的。闲下来的时候，吴磊就负责在草坪上遛狗，罗云熙就在阳台的秋千椅上眯着眼睛晒太阳。
他们还要把花园里都种满玫瑰，等到开花的时候，吴磊就负责剪花枝上的刺，罗云熙就用漂亮的包装纸把花包好送给邻居和朋友们。秋天的时候还可以晾些花瓣做鲜花饼，罗云熙的巧手会包青团会揉馅饼会做他想吃的一切。
他们还有过一个更不切实际的幻想，是罗云熙提出来的。
“吴磊，等我们以后淡出圈子了，我们就一起去领养或者代孕个女儿吧。”
“为什么是女儿？”
“儿子也可以呀。但我知道你肯定更想要女儿。”
“你怎么知道的？”
“秘密。”
“嗯？怎么样？你说不说说不说？”
“哎你别别……痒！哎呀我真是猜的，你这个小屁孩。”
“小屁孩个屁，以后孩子得管我叫爸爸。”
“可以呀，那她管我叫爹。”
“不，管你叫妈。”
“妈个屁，你个小兔崽子你活腻了是吧。”
他们那时一同躺在沙发上疯成一团哈哈哈地大笑出声，罗云熙突然偏过头静静看了一眼吴磊。
“吴磊，你以后会是个好爸爸的。”
“当然了，我绝对不会让坏蛋欺负她的。”
罗云熙轻轻地吻了他的额头。
……
“Leo？磊磊？”May在他面前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回忆。
“好。我们以后一起养条狗。我们还要再有一栋属于我们的带花园的房子，狗可以是杜高萨摩耶或者阿拉斯加什么……”
吴磊一边絮絮叨叨地说，一边如梦初醒般轻轻地吻了下May的额头。
20.
他们最终也没能养条狗。
不久之后，他们开始漫无休止地争吵。
May的思想很西化，吴磊又很中国式传统；May爱吃三文鱼和西餐，吴磊爱吃火锅和各种各样的川菜；May爱自由，一个人散漫惯了，吴磊重家庭，再晚回家都要打电话给他妈。May根本不会做饭，吴磊常常和她待在一起只能点外卖。那段时间高油高盐，吃得他上镜状态都不太好了。
各种各样的矛盾接踵而至，可两个人都凭借着一腔爱意在苦苦地撑，直到最后一次他们大吵一架随后不欢而散——May说她就快回美国了。
那天夜里他们又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大吵一架，吴磊听见May坐在客厅里委屈的啜泣，一个头两个大，心乱如麻。家里的冰箱已经空了，上周买的速冻水饺也吃完了，只有几根冻得蔫了的菠菜和不知放了多久的一把干面。
May还在委委屈屈地哭，吴磊心疼得要死，却又不知如何是好。最后他竟然鬼使神差地抓起这几样看着还能凑活吃的东西进了厨房。他回忆着罗云熙从前给他煮面的样子，有模有样地学了个七八成。
面好了，他捧着碗看起来还算是有食欲的热腾腾的素面，打算端到May手里给她一个惊喜。这是他第一次为女朋友下厨，吴磊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他听见踢踢哒哒穿拖鞋的声音，May急匆匆地跑过来了。吴磊的惊喜还没维持一分钟，就被May的泪水冲垮了。
“你一点都不懂我，Leo。”May望着吴磊手里的面，哭着对他说完这句转身捂着脸跑了。她走得太急，吴磊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已经消失了踪影。
吴磊靠在窗户边默默凝视着May远去的背影，他听到大G轰隆作响的油门声。雪天里路灯昏暗，照得前路渺渺茫茫，May像一只断线的风筝一般，离他越来越远。
他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他甩下罗云熙决然离开的那个夜晚，不知道罗云熙是不是也曾经站在二楼的窗户边，默默地凝视着他的背影，目送着他远去。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白天的时候，胖子找了个川菜馆子又组了个局让大家聚下。吴磊带着May出席，一旁是男朋友一旁是哥哥，再怎么不喜欢也不好不给面子，只能神情恹恹地坐在一旁，问服务员要了杯清水涮着菜吃。也就是那个时候吴磊才知道，原来May并不喜欢吃火锅也并不喜欢吃川菜，她之前一直都在骗他。他骗他，她骗他，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多么讽刺。
May不久之后就回了美国，她走的那天，北京下了很大的雪。吴磊最终也还是没去送她，他回了一趟他和罗云熙曾经的家，在楼下那棵堆满雪花的白桦树下堆了一个雪人。
当飞机声至头顶轰鸣而过的时候，吴磊伸出冻得红彤彤的手指给雪人画了一个下撇的嘴，看起来像在哭。
21.
又过了很多年。
吴磊后来谈过好几段恋爱，终于在四十几岁的时候，他结婚了，妻子是个笑起来很温柔的女人。他们感情很好，婚后半年就添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儿。
他终于如愿以偿地成为了一个好爸爸，好丈夫。他的事业也发展得如日中天，近些年来开始逐渐接触幕后的东西，年少时的导演梦也在一点一点实现。他已经获得了他想要的一切。
人到中年，他的交友圈子换了几拨，当年一起通宵把酒言欢的兄弟走得走，散的散，只留下来贴心的几个，偶尔还会聚在一起闲话当年。
张楚然便是其中之一。这个当年朋友们聚会总是姗姗来迟的迟到大王，如今已经长成了一个步履稳健事业有成的商务精英。张楚然闲暇之余爱来他家喝茶，顺便蹭饭吃。吴磊的妻子手艺是圈里出了名的好，但凡关系不错的个个都爱上他家来打串子。
这天他们又聊了聊胖子的近况，那厮也快结婚了，这些年在美国那边过得很好。张楚然突然又提到了罗云熙。说来也巧，也是在很久之后，吴磊才知道张楚然原来跟罗云熙也是朋友。
这些年他和罗云熙彻底断了联系，为数不多的几次工作上的碰面也都是淡淡的，如同陌生人一样，平平淡淡颔首打个招呼就再无闲话。他知道罗云熙近些年来发展得很好，只是一直都没什么花边新闻，始终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一个人孤零零地过着。他看上去还是如从前一样好看，可还是老了许多。
不仅是罗云熙，他也老了。当年天不怕地不怕的坏小子如今已经长成了古井般波澜不惊的中年人。前天早上照镜子的时候，吴磊惊讶地发现自己长了几根白头发。时光荏苒二十多年，原来青春一眨眼就不见了，不知不觉他们都老了。
张楚然泡茶的手艺了得，可吴磊还是觉得他的大枣枸杞菊花茶最好喝，张楚然嫌弃地吐槽他山猪吃不来细糠，吴磊笑了笑没说什么。张楚然娴熟地给紫砂杯里满上一杯茶，腾起的水雾模糊了他的脸。
“今晚嫂子准备做点什么吃？”
“德行。芋儿鸡，吃过吗？”
“你这不废话，川菜嘛。前段时间我还在罗云熙家吃过呢，不得不说他手艺可以，跟嫂子有得一拼。可惜北京馆子里卖这个的真的不多。”
“嗯。是挺好吃的。”
张楚然以为吴磊在单纯的说这道菜好吃，没觉出不对，继续道：“说来奇怪，那天明明盛菜的碗不够大，鸡做得太多了装不下，我们就说拿那个空盆儿来装呗。结果罗云熙就不让，就跟那破盆儿有多宝贵一样，塞厨柜角落里都落了灰也不让用。说是太久没用了不干净。非得让我们挨个挨个拿碗去装。”
张楚然喝了口茶，慢悠悠地继续说：“你说罗云熙这人看着吧温温柔柔的，有时候又倔得要死，都这么多年朋友了，还是搞不懂他。盆不干净了洗了就是嘛，何必那么折腾。再不然我看那盆放着都落灰了，屁用都没，还不如直接扔了算了。”
吴磊目光闪烁地勉强笑了一下，没接话。
晚上送走了张楚然，吴磊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电视机里正在播放着一则天气预报，提醒市民们寒潮将至记得防寒保暖。
又是一年冬天到了啊。
他记得在很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寒冷的冬天，他披着一身的风雪回到家，罗云熙正在厨房里给他做晚饭。锅子里咕嘟咕嘟烧着开水，他径直走过去从背后抱住罗云熙，后者被他身上的寒气冻得哆嗦了一下，微微侧过头亲了亲他的脸。
‘回来啦，快去洗手，马上就开饭了。’
‘嗯。别动，你让我靠会儿。’
那时他们静静地抱在一起，透过玻璃窗看着外面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恍惚以为就这样能一辈子。
……
“老公！你去看下厨房的开水，我在给女儿洗澡走不开。”
妻子的呼唤声打断了吴磊的回忆，吴磊打了一个激灵，如梦初醒般走向厨房。
晚上妻子迷迷糊糊地睡到半夜突然醒了，身边的床铺空无一人，吴磊不在。她揉着眼睛拿上吴磊的棉睡袍寻找吴磊的身影，看见吴磊正穿着单薄的里衣靠在阳台上抽烟。
“怎么起来了？”她轻轻地给吴磊披上睡衣。
“有些失眠，睡不着。”吴磊摁熄了烟头。
她静静地走过去，和吴磊十指紧扣。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屋外，黑漆漆的夜色中，只零星看得见楼下几棵并排种在一起的白桦树模糊的影子。影子发着白光，大概是扑了一层厚厚的雪。
“走吧，回去睡觉。”吴磊牵着她的手，他们十指紧扣，依偎着回了卧室。
在他们身后，大风呜咽着刮擦拂过白桦巨大的树冠，枝头突然扑簌簌吹落了一层厚厚的积雪。树下不知谁什么时候堆了个粗糙的雪人，雪人鼻子是一个简陋的塑料矿泉水瓶。看上去有些眼熟。
22.
第二天吴磊带女儿去了游乐场玩。他一年四季都忙着拍戏导戏，很少有时间陪家人。这次回家休息，主要就是想好好陪陪女儿。
漂亮的小女孩怯生生地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小小的柔嫩的手掌握成小拳头钻进爸爸的手掌心里，她咬着一根手指，歪着脑袋奶声奶气地对吴磊撒娇：“爸爸，我们可以像那个弟弟一样，打车车去游乐场吗？我不想坐张叔叔的车了，他都不跟我说的，好无聊哦。”说完鼓着腮帮子抱着双臂生闷气。
吴磊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一个留着西瓜皮发型的圆脸小男孩儿正在路边招手，喊来了一辆出租车。
“好啊，宝宝。我们也打车去。”
吴磊带着女儿站了不一会儿，就等来了一辆出租车。司机是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中年人，有些秃顶，一上车就很热情地夸了一句“小妹妹长得好乖”。吴磊捏了捏女儿的脸蛋，听了笑着颔首点了点头，显然对这句话很受用。
“不介意我放歌吧？”
“当然。”
司机打开了电台，是很多年前的一首老歌。吴磊听前奏便觉得熟悉，他想起了什么，有些讷讷地说了一句，“这首歌挺好听的。”
“我也觉得。这是我爸爸以前最喜欢的歌。他以前也是个司机，跑车的时候最喜欢放这首歌了。”
“嗯……他现在还好吗？”
司机有些惊讶地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显然十分讶异于乘客这么热情的反应。
“前两年得了肺癌，去世了。跟他说了抽烟不好不好，他就是不听，唉。”
「一生何求
常判决放弃与拥有
耗尽我这一生
触不到已跑开 /
一生何求
迷惘里永远看不透
没料到我所失的
竟已是我的所有」
……
“爸爸，该下车啦。”女儿挥了挥小手拉拉吴磊的袖子。
吴磊这才大梦初醒般连忙掏出一张整币一股脑塞给司机。
“不用找了。”他急匆匆说完就抱着女儿下了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们站在游乐场的入口，吴磊牵着女儿慢吞吞地走。
“爸爸。”
“嗯？”
“你不开心吗？不开心的话那我们就回去吧，宝宝不想爸爸不开心。”
吴磊看着女儿撅着嘴说完埋下小脑袋，乖巧得让人心疼。
“乖，爸爸没有不开心。”
吴磊一把将女儿举过头顶，“骑马马咯！”他戴着墨镜也不怕被人认出来，一边欢呼着一边托着女儿像匹小马一样撒欢地往前跑。小女孩儿骑在他的脖子上咯咯咯地笑。
吴磊陪女儿玩了好些游乐设施，还坐了旋转木马，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就又被拉着去下一个地方了，小孩子总是有用不完的精力。直到女儿最后跑去坐梭梭板了，吴磊才有了个喘气的机会，他坐在旁边的秋千上一边等女儿一边休息。
夕阳渐渐笼罩了大地，暖黄色的光晕给人们镀上了一层温柔的光圈。吴磊坐在秋千上，看着女儿在不远处玩耍。这里像海岛一样围了一排花，四周种满了玫瑰，此刻空气里都是四散的玫瑰花香。他微微闭上眼睛，恍惚中看见年轻的罗云熙正向他缓缓走来，他的白衬衣周围融了一圈鹅黄色的光晕。
“熙哥，下辈子换我先去找你当你哥吧。”
“好。”
年轻的罗云熙满脸温柔地对他笑着，向他伸出了手。他也微笑着缓缓伸出手去——
“爸爸！”
不远处女儿像是突然有什么事，大声呼唤着他。
“哎！”
吴磊笑着答应了一声，朝她跑了过去，走向夕阳里。
-END-
写在末尾：
吃饭用盆 当爱已成往事 变音器 可乐鸡翅 爱做饭 罗去台湾 曾经抽烟 大红水杯 大枣枸杞菊花茶 还有些我记不清的梗了以上这些都是真实的啦 来源于他们各类采访和视频 有迹可循 不是我编的啦 所以不要再说出戏之类的哈
另外非常感谢 @可啦思刻 克拉bb一直耐心的和我讨论梗耐心听我碎碎念提出修改意见，所以大家寄刀子都寄给她吧，比心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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